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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程浩
来源:知乎
——知乎的问题是:问:你觉得自己牛逼在哪儿?为什么会这样觉得?
原稿作者2013年6月13日发帖,随后有近2000条评论,近万人投票。2013年8月21日,二十岁的程浩停止了呼吸。一切语言都是苍白的,没有资格说什么,好好活着。
程浩在知乎的回答原文:
以上回答全都弱爆了,还是看看我的吧!
我自1993年出生后,便没有下地走过路,医生曾断定我活不过五岁。然而就在几分钟前,我还在用淘宝给自己挑选二十岁的生日礼物。
在同龄人还在幼儿园的时候,我已经去过北京、天津、上海等大城市的医院。在同龄人还在玩跷跷板、跳皮筋的时候,我正在体验着价值百万的医疗仪器,在我身上四处游走。
我吃过猪都不吃的药,扎过带电流的针,练过神乎其神的气功,甚至还住过全是弃儿的孤儿院。那孤独的日子,身边全都是智力障碍的儿童。最寂寞的时候,我只能在楼道里一个人唱歌……
二十年间,我母亲不知道收到过多少张医生下给我的病危通知单。厚厚一沓纸,她用一根十厘米长的钉子钉在墙上,说这很有纪念意义。
小时候,我忍受着身体的痛苦。长大后,我体会过内心的煎熬。有时候,我也忍不住想问:“为什么上帝要选择我来承受这一切呢?”可是没有人能够给予我一个回答。我只能说,不幸和幸运一样,都需要有人去承担。
命运嘛,休论公道!
近些年,我的健康状况日益下降,住院的名目也日益增多,什么心脏衰竭、肾结石、肾积水、胆囊炎、肺炎、支气管炎、肺部感染等等。我曾经想过,将来把自己的全部器官,或捐献给更需要它的人,或用于医学研究。可是照目前来看,除了我的眼角膜和大脑之外,能够帮助正常人健康工作的器官,真的非常有限。
我最遗憾的事情是没有上过学,当然,遗憾的原因不是什么“自强不息”的狗屁理由,而是遗憾不能像正常人一样交朋友,认识漂亮姑娘,谈一场简单的恋爱。但是就像狂人尼采说的:“凡不能毁灭我的,必使我强大。”
正是因为没有上学,我才能有更多的空闲时间用来读书。让我自豪的是,我曾经保持过一天十万字的阅读量。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读书,但是,我觉得这是认真生活的表达方式。
我不是张海迪女士那样的励志典型,也不是史铁生老师那样的文学大家,我只是一个普通的“职业病人”。但是我想说,真正牛逼的,不是那些可以随口拿来夸耀的事迹,而是那些在困境中依然保持微笑的凡人。
每天,我都要经过银行门口,在门口的大树下,有个补鞋的摊子,摊主是个男人,看样子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人。每次我经过时,他总是朝我友善地一笑,虽没聊过,却感觉很亲切。
终于有了一次交流的机会,那是我的鞋钻掉了,我拿着鞋去找他。正是中午,我看见男人的前面放着一只碗,大概是刚吃完午饭,男人想站起来走走,看见我,连忙微笑着招招手,然后又坐下。我急忙把鞋递过去,男人看了看说:“你要是急的话,我就先用胶水帮你粘粘,要是不急,我用针线缝一下,这样才牢固。”
我说不急。男人便笑了。男人找出一根大针,然后穿上线,男人的动作有点慢,但我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不满。男人找了块牛皮搁在自己的大腿靠胯的地方,这时我才发现他的两个裤筒都是空的,很明显,是个残疾人。
“每天早晚,妻子都会用板车接送我。”男人看了看腿,然后笑了,“我的妻子也在这个城市打工,我的两个孩子也都在这个城市。”
男人的眼睛亮起来:“是的,每天放学后,都会来这里等我,一起回家。你也知道的,现在这个年代的孩子,叛逆心都很重,但是他们让我很放心,他们还说一定要考上大学。”
说话间,男人试图用针穿破鞋钻,但是失败了,男人并不灰心,而是继续努力着。
男人说:“是的,他们很听话,但你也知道的,两个孩子读书,再加上开支,我的妻子负担很重,所以我必须出来修鞋。不过我的水平比较差,总是给顾客添麻烦。”
男人大概花了半个小时,才帮我弄好鞋,说实话,男人笨拙的手把我的鞋子弄得很糟糕,但这并不妨碍我的好心情,回来的时候,我还看见几个邻居一路兴奋地朝他那边走。
跟同事聊天时,才知道男人是在两年前残疾的。那次,为了救一个乱穿马路的女孩,男人从此失去了双腿。同事也是从一个记者那里听到这个故事的。后来,他们的鞋坏了,总是去找男人补鞋,尽管他的手艺不太好。
“你不要以为这只是一种施舍。”同事继续说,“每次和他聊天,我们总能收获一份好心情,我想,这份快乐,也绝非一两元能买到的。”
我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。
第二天下班的时候,我路过时,他突然向我招手,他的身边还站着两个孩子。
“也没什么好送给你的。”男人有些腼腆地说,“那天你的鞋修得不太好,我这里有两束野花,我家的后面就是个山坡,所以我让孩子摘了些,希望每天都能给你带来好心情。”
两个孩子送花过来的时候,我看见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,男人也在笑,因为他们知道,在困境面前微笑,不仅仅是一种勇气,更是对亲朋和家庭的一种责任和义务。